司马光是一个怎样的人？
我读资治通鉴，有一段话没有看懂。
吕雉用极其残忍的手段，把戚夫人做成了人彘，然后得意洋洋邀请儿子汉惠帝刘盈，前来欣赏自己的“作品”。
刘盈一代仁君，哪里见过这等雷人场面，当场吓瘫了，谴责母亲吕雉“不是人”。
吕雉和戚夫人有仇是一定的。权力上的仇和情感上的恨，搅和在一起，这种仇恨是无解的。有仇报仇，人之常情。可是吕雉的手段太过血腥恐怖，哪有把活生生的一个人，给做成“彘”的。
展开剩余83%一场“人彘”事件，让戚夫人香消玉殒，把惠帝吓出了神经病。一千年后，司马光粉墨登场，作了如下点评：
古文有点拗口，翻译过来是：
当儿女的，父母有错，就得劝谏。如果不听，就哭着顺从父母。汉惠帝身为高祖刘邦的传人，肩负着守护汉朝家业的重任，怎么能因为母后残酷，就赌气不再过问朝政呢。
这是典型的心存“小仁”，而失去了“大义”（笃于小仁而未知大谊）。
惊人不？
实在想不通，司马相公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态，提笔写出“臣光曰”这一段话。
之前，我还挺喜欢司马光“涑水”一派的道学，以及他编撰的资治通鉴。看到这一句后，我仿佛明白了，后人为什么评价“资治通鉴是帝王教科书”。
“鉴于往事，有资于治道”中的这个“道”，也包括“非人道”之道。
对戚夫人这件事的评价，只是司马光众多炸裂言论的冰山一角。
我专门去查了查，司马光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的雷人雷语，太多了。
《宋会要·食货》中，记载司马光反对王安石的青苗法，曾说过这样一段话：
夫民之贫富，由勤惰不同，惰者常乏，故必资于人。
司马光看来，普通人把日子过穷了，个人占了主要原因，就是他们不够勤快，不思进取。有钱人之所以有钱，是人家有一副勤快的躯体和一颗上进的心。
换成时下流行的话——你穷，你无耻。买不起奢侈品，是因为你懒，是你没有一颗想发财的上进心。你要是白天上班，晚上跑网约车、送外卖，再挤一挤时间提升学历，还挣不来钱？
搁今天，这样的社会财富观，信不信得让劳动人民的啐口水淹死？
司马光为什么会这样想？
本质上，他是一个“小政府+大财阀”主义支持者。
司马光认为，聪明和愚蠢之分，勤劳和懒惰之别，是人的天然属性。
他与王安石在“青苗法”的辩论中，表达得很清楚，富人手里有钱，不会借朝廷的“青苗款子”。穷人活一天算一天，手里没有钱，就跑去跟富人拆借，到期还不上时，就变卖家产，卖儿鬻女，直到一无所有，成为一副冻死骨。这是千年不可改变的事实，朝廷借给他们“青苗款子”也是白借，救急但救不了穷。
因此，司马光主张“治众而不烦，使民各得尽其情”。穷人是“救不了”的，最好是各安其命，朝廷不要介入他们的因果，更不要花钱去管他们。
但如果于心不忍的话，就把“救穷”这种事交给宗族和乡绅去干，比如推行范仲淹在苏州吴县发明的“范氏义庄模式”。
即，以乡土宗族为单位，把宗族成员的田产集合起来，由族长经营管理，产生的收入由宗族统一支配，为宗族成员提供衣食、教育、恤孤、养老、医疗、婚嫁和丧葬等保障。
听起来很美好，但仔细一想，这就是一个一锅吃饭的“乌托邦”型理想社会。
对待“贫富”问题，司马光是一种先天主导型，王安石是后天主导型。
王安石的观点是，贫富差距是后天造成的，根子在土地兼并。同样是一个穷人，他抗贫穷风险的能力，是由他所掌握的生产资料（土地）所决定的。100亩地的抗风险能力，一定远远大于10亩的。
为此，王安石主张朝廷必须主动作为，通过皇权干预土地要素，遏止富人对穷人的土地兼并，尽量保护穷人的利益。贫富不可能被消除，但差距可以被缩减。这就要求朝廷要“皇权下乡”，为穷人提供一些基本的生活和生产资料。
一是遏制土地向富人集中；二是用朝廷低息“放款”的方式，防止富人用高利的“民间私贷”对穷人盘剥。
可这在司马光看来，办不到，没必要！
按照司马光的思路，皇权完全退出乡村，全盘交给乡绅。这就有一个关乎“国本”的致命伤。——皇权在乡土的影响力势必会弱化。时间一久，百姓是认乡绅地主，还是认皇帝。天下是地主的天下，还是皇帝的天下。
如果沿用司马光的操作，百姓的结局是依附于地主，一步步沦为佃户、奴隶。最后，王朝推翻重来。
不敢想象。
事实证明，王安石才是看透封建王朝兴衰治乱真相的北宋第一人，水平要甩出司马光二十条街不止。
政治上暂且说到这。生活上，司马迁更是一个“双标”存在。
先看司马光写的两首诗。
宝髻松松挽就，铅华淡淡妆成。青烟翠雾罩轻盈，飞絮游丝无定。相见争如不见，多情何似无情。笙歌散后酒初醒，深院月斜人静。——西江月·宝髻松松挽就
这是一首绝美的“艳词”，抒写的是司马光在一次酒会上，与一位舞女邂逅，然后有了一段轰轰烈烈、卿卿我我、刻骨铭心的爱情。
下一秒！画风一转，司马光写了另一篇雄文。
愚臣区区，实所重惜，若旧例所有，伏望陛下因此斥去，仍诏有司严加禁约，今后妇人不得于街市以此聚众为戏。——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
对当时妇女上街游玩“勾肩搭背、嬉戏打闹”的现象，进行了深恶痛绝的批判。
我勒个去。允许自己跟营妓谈恋爱，不许良家妇女俏皮嬉闹。
“宽以待己，严以律人”的吃相，是不是有一点难看。
咳！君实不实，迂叟很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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